过 渡（小戏曲）
编剧：陈志敏
时间：现 代
地点：岫水乡渡口
人物：
文 兴 32岁 新上任书记
究老倌 48岁 渡口船夫
贤大姐 46岁 究老倌之妻
【幕启。连绵起伏的青山掩映着碧绿的湖水，一艘船停泊在渡口。老板究老倌腰间别着一个帆布挂包。手里拿着撑船的竹篙，边唱边上。
究老倌 （唱）风扯船棚船难动，
逆水行舟路难行。
究老倌遇到烦心事，
拿起竹篙怒火冲。（拿起锚使劲往地上一扔）
两年来政府把欠款拖，
白字条子多又多。
吃又不能吃，
喝又不能喝，
端阳讨到中秋，
中秋又把年底拖。
年年现话打发我，
脚板皮磨破泡起它，
腿肚子跑断筋骨痛，
欠条冒兑付没奈何。
我撑篙架杆苦费力，
日晒雨淋年年磨，
家中哪有余钱剩，
如今老母得病急如火，
无奈何再将政府大门进。
谁料想，吴秘书看见我他就躲，
王会计见我忙开溜，
我又到后院将乡长找，
他房门紧闭铜一砣，
冯书记见我绕路走，
兰宣委撞见我打呵呵，
我喊破喉咙冒人理，
不由得，火冒三丈气心窝，
今朝听说新书记来上任，
我起个大早上山坡，
待在渡口把卡设，
白条不兑就坚决不让他过河，
[贤大姐手提篮子上
贤大姐 （唱）风拍窗棂风雨猛，
昨夜有事不安宁，
听说新书记来上任，
老倌一大清早就出了门。
我知道他是为了把钱讨，
要在书记面前逞威风。
他的脾气像炸弹，
开口好比响雷霆，
他昨晚回家气不顺，
他口口声声要骂人，
他满肚子牢骚不得出，
抱起谷酒坛子发酒疯，
他骂懒猫不捉鼠，
他打黄狗挡道不守门，
他赶起鸡婆子四处窜，
追起叫鸡公冒处来藏身。
房门摔起乒乓响，
椅子推倒好几轮。
饭咽三四口、旱烟抽个不打停，
半夜里翻来又覆去，
覆去翻来到天明，
我劝也劝不听，
想问又不敢多开声。
新来的书记今到任，
究老倌等在船头要发雷霆。
怕只怕究老倌说话欠思考，
会使书记难为情，
栏里的黄牛冒去喂，
前院的鸡崽子没有赶出门。
煮熟两个茶叶蛋，
隔夜凉茶装一瓶，
他在前面走，
我在后面跟。
赶到渡口察去调解。
为难了书记决不行！（将篮子放在地上。）究老倌！究老倌！
究老倌 你这么早，跑来搞么子？
贤大姐 我看你早晨走得急，没吃早饭，特地来送点早餐给你。（递上鸡蛋跟水）
究老倌（唱） 还是堂客心痛我，
知冷知热贴心人。（接过鸡蛋和水，开始食用）
贤大姐 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你不吃东西，哪有气力开船哦？究老倌 你莫管闲事，回去啰。
贤大姐 你昨晚一晚都冒睡，干脆回去养养精神，今天由我来开船好吗？
究老倌 你来开船？告诉你，平时你要开船我巴不得，今天呀，我非得自己掌舵。
贤大姐 你看你咯个样子，一副买牛肉的相，哪个客人敢上你的船？
究老倌 未必我咯个样子蛮丑？
贤大姐 （拉起究老倌往水边走）你来照一下水影咯，一副黑门神样的，未必这是做生意人的样子呀？
究老倌 开船还要什么好样子咯？来人上船，上岸付钱，简单的很！
贤大姐 老倌子喂，平时随你么子样子，可是今天千万不要与人家 扯麻纱！
究老倌 我还不晓得，该扯的麻纱，我得扯，还要放肆扯。
贤大姐 （对观众）看样子，他的火气还有蛮大，那硬要想个办法将他骗起回去。（走几步又回头）我刚才看见长洞的打米爹到我村打米来哒，你回去打点米唻？
究老倌 要打你去打！
贤大姐 （走几步又转身）刚才看见打铳叔，他说上次你设的陷阱子只怕有野 猪上套哒？
究老倌 那我也不去，套到了野猪，你还怕他少了我那一份。
贤大姐 （指着究老倌）嗨，你究老倌这跟筋， 真是究得有蛮紧！
究老倌 生就的犟脾气！
贤大姐 （唱）心中计策都用尽！
究老倌 （唱）要我回家万不能！
贤大姐 （唱）三条黄牯拖不转，
我这里再把好言劝！
究老倌 你莫操空心，快点回去！
贤大姐（唱）开门笑迎四方客，
和气才能把财生，
你眼睛鼓起灯泡样，
谁人敢拢你的身，
今天的脾气硬要改，
千万莫吓退了渡河人！
究老倌 我晓得的啦！要你操么子空头心！
贤大姐 （心事沉重的提着篮子下）
[文兴提着行李上）
文 兴（唱）风激湖面细浪涌，
旭日初升万道金，
青山妩媚水含笑，
好山好水爱煞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
心藏丘壑喜气盈。
昨日开会在市委，
人事调动局势新。
培养青年干部有政策，
锻炼下派到基层。
下派指标共五个，
其中便有我文兴。
铜镇企业三湘誉，
花乡锦绣四季春，
鱼塘乡里鱼米富，
回龙古镇度假村，
繁华闹市乱人眼，
只有岫水远且贫。（从口袋拿出一张照片，细细打量）
想当年，曾得山区人帮助，
一直难忘那段情。
山区人民淳朴，勤劳易亲近，
至今萦绕我的心，
是金还待烈火炼，
热血需由苦累凝，
一路思来一路想，
不觉已是岫水渡口到来临。（文兴放下行李包，将照片放回口袋） 船家！船家！
究老倌 来哒，来哒！
文 兴（唱）听得船内一声应，
声音洪亮耳鼓鸣，
他脚踩棚船行姿健，
肤色黧黑有精神。
好一个开船过渡的把式人！
究老倌（唱）岸上呼声喊得急，
我走出船舱看分明！
岸上站的新来客，
穿着客气又斯文，
听口气不是本地人！
文 兴 船家，这船还有多久走哇？（欲提行李上船）
究老倌 （围着文兴转了一个圈）
（唱）岫水鲜有新来客，
蚊子公母我都分得清，
拦住来客细盘问，
莫非是新书记到来临？
（白）同志，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文 兴（唱）他拦住去路将我问，
言辞犀利是何因？
（笑）这坐船还得说清去哪里？你是怕我不给你过渡钱吧？来来来，我先付了船费再说！
究老倌（唱）岫水山高云雾绕，
林密水遥路难寻。
莫道前路多凶险，
我船遇滩头不乱停！
文 兴（唱）近水知鱼性，
近山识鸟音，
三十六行，
行行都有排头兵，
撑船过渡还靠你，
艺高胆大心不惊！
究老倌（唱）夸人高帽先莫戴，
快将去处说分明！
文 兴（唱）提起去处不用找，
政府机关应好寻。
究老倌（唱）闻听此言心暗喜，
真是新书记来上任？（白）你是新来的文书记？
文 兴 哈哈哈，对。
究老倌 那我今天等的就是你文书记，巧的很，真是巧的很啊！
文 兴（唱）人道山区好百姓，
刚一见面果然真，
感谢大哥太客气，
文兴心里暖融融。
（白）船家，那就麻烦你了！
究老倌 慢点，过渡可以，那还得办个手续！
文 兴 什么手续，难道要签名盖章？
究老倌（唱）乡政府欠我五千整，
一叠的白条我带在身，
你是新来的乡书记，
上船之前请付清。
文 兴（唱）船家说话好鲁莽，
拦路讨债礼不尊。
你我见面初相识，
有帐你找会计去说清。
究老倌（唱）会计找了几百遍，
回回都打空转身。
文 兴（唱）政府还有众干部，
你应找他们说分明。
究老倌（唱）范乡长见我绕路走，
徐党委见我打转身，
九次上门去讨债，
十次门上锁一筒！
今天特地把你等，
听说你这个书记有水平，
讨得五千就过渡，
付不了五千就打转身！
文 兴（唱）他言辞激愤脾气烈，
拦路讨债首次闻，
文兴上任本高兴，
哪知碰上个闷头钉！
我忍着性子慢慢讲，
弄清事由再理论！（ 接过欠条翻看）钱？什么钱咯？
究老倌 什么钱？是你们乡政府欠哒我的船费钱呢！
文 兴（唱）叫声船家休激忿，
细翻欠条察原因，
你将欠条先收好，
还钱有日勿操心。
究老倌（唱）又是几句现话搪塞我，
书记新人话不新。
做官都是老套路，
叫花子烤火顾自身，
你今天有钱钱打发，
你今天冒钱请你书记转回程！
文 兴（唱）船家说话莫急躁，
你的欠条定付清。
山区穷困收入少，
财政先容困境中，
等我到乡上了任，
带领群众找财门，
我年轻力壮多奔走，
招商引资把业兴，
等到财政宽裕了，
你的欠条定还清！
究老倌（唱）你空口打哇冒人听，
这些承诺是耳边风，
你自吹自擂不要紧，
咬坏了舌根莫怨人。（欲上船撑篙走）
文 兴 哎，莫走！我还没上船哒！
究老倌 拿钱过渡，冒钱走开！
[贤大姐提蓝上）
贤大姐（唱）走上山坳我转回程，
究老倌脾气我放不得心。
（白）哎呀呢！老倌呢，有事好商量，千万莫结经！（将究老倌拉到一边）
究老倌 （将贤大姐的手摔开）你怎么又跑来了？
贤大姐 你怎么不让这位上船？
究老倌 他是新上任的书记。
贤大姐 你对新上任的书记怎么又是这个态度？
究老倌 这个态度怎么样？我一个穿草鞋的还怕了他穿皮鞋的不成？
贤大姐 和气生财嘛！
究老倌 今天偏不和气！
贤大姐 你说话细声点。
究老倌 我生就的大喉咙，粗嗓门。
贤大姐（唱）书记呃！他大字不识理难通，
你大人大量多包容。
文 兴（唱）这真是秀才碰到兵，
有理讲不清！
原只想来到山区多历练，
哪知想法太天真 ！
贤大姐 老倌子，莫究筋咯。
究老倌 今天究定哒。
文 兴 大哥，打个商量好吧？
究老倌 商量也是五两，不商量也是半斤！
文 兴 船家，待我到了乡政府再研究一下，好么？
究老倌 又是研究研究，研究了几年，还不是白条子越研究越多。
文 兴（唱）他那里怒冲冲油盐难进，
我这里赶时间焦急万分！
都说基层工作难做，
我偏不信！到如今遭拦阻，
才知山区的生活的酸辛！
贤大姐 书记呀，你莫生气，你听我讲：
（唱）你是初来咋到不知情，
我老倌发气有原因，
他多次到政府把钱讨，
政府的困难难付分文，
岫水地偏人稀少，
交通不便路难行，
冒得企业难发展，
干部也有难念的经，
年年逢到五，八，腊。
帐主子挤破乡政府的门，
每次打发三五百，
大叠的欠条数也数不清，
打架骂娘寻常事，
扯皮究筋经常闻，
山里汉子少文化，
他脾气暴躁你莫记在心。
究老倌（唱）你初一做事先失礼，
怎怪我十五烧香心不诚。
文 兴（唱）此种歪风不可涨，
拦路讨钱难应承！
贤大姐（唱）看书记脸色突变，
不由我心似熬煎。
自古民怎与官斗，
往事历历浮眼前。
爆伢抢米遭劳教，
犟佬砸门罚一千。
这都是乡里邻居身边事，
我怎能眼看究老倌，
得罪书记结仇冤。
倒不如我拿起竹篙把船撑！（拿起竹篙欲上船）
究老倌 （上前抢过竹篙，将贤大姐推倒在地）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文 兴（唱） 眼见他将妻子推在地，
你看她眼泪汪汪实可怜。
大姐她贤淑、温良懂礼节，
照理不应欠他的过渡钱，
家有贤妻真是宝。（突然一惊，摸向自己的口袋）
想起我的妻，
临别给我五千元钱，
给我备作急时之用，
人心非是等闲事，
不如先垫付五千元钱。
（从荷包里拿出五千块钱）（白）船家，你找的对，要的该，我把五千元付给你。（没有谁注意到照片随着钱包出来掉在地上）
究老倌 啊？真的呀，哈哈哈，你这位书记还真蛮懂味，接过钱，将钱举起一张一张的照看）先看看有假钱没有！一百，两百，三百。。。冇错，冇错，五千元，谢谢书记！
贤大姐 （大怒对究老倌）不行，快将钱退给书记，人家初来咋到，你拦在渡口讨债，莫破坏了山区人的形象。
究老倌 哈哈哈！什么形象？欠账还钱就是最好的形象，你看电视里政府还出面帮农民工讨债呢！
贤大姐 你太过分了！
究老倌 是有点过分，等下把书记请到我屋里，请他喝酒吃腊肉再赔礼。
贤大姐 书记，你千万莫见怪，我屋里老倌生就是这样的脾气，照理说；新 官不理旧事！可你……
文 兴 嘿嘿，新官理旧事呢，这是我这个当书记的职责嘛。
（唱）长在城市住，
仿隔几重天。
虽知山区穷又苦，
哪知道老百姓这么缺少钱？
今天上任第一课，
民生的利益大如天。
究老倌（唱）这是我的血汗钱，
这是母亲治病钱，
这是儿子的读书钱，
手中有了钱，
我一身的难题都释然。
贤大姐 （走到文兴面前）书记，真的对不住。
（唱）怨只怨家贫再无良方想
得罪书记我歉然，
还望您大人自有大人量，
宰相肚里好撑船！
文 兴（唱）不当家不知油米贵，
不亲民不知民众艰，
大姐声声悲戚将我劝，
却不知我五味纷呈也怅然。
究老倌 （将钱放入挂包，并从挂包中掏出一个本子，开始写收条。本子里掉下一张照片。）
（唱） 白纸黑字要写明，
收到现金五千整，
感谢书记兑了现，
感谢书记一片情。
究老倌 （拿起竹篙）走，走，走，书记请上船！
文 兴 （欲走，却发现落在地上的照片，弯腰捡起）怎么有两张一样的照片？
究老倌 （抢过照片）照片？
文 兴（唱） 手拿照片细细瞧，
往事悠悠起心潮。
拦住大姐问情由，
莫不是故人在今朝？
贤大姐 （拿过照片，对文兴）难道你就是文大婶的儿子，文兴么？
究老倌 （大惊）文兴？
文 兴 哎呀， 你是贤大姐么？
贤大姐 文兴呀，文兴啊，你真是一个好人啊！
（唱） 紧紧拉住文兴手，
话未出口泪先流，
省城一别六年整，
桩桩件件涌心头，
那年我儿得急病，
省城急救无比心忧，
先入院查病由，
需手术急在眉梢，
治疗费整十万好不心焦，
他爸爸跑遍满城找亲友，
差三万无处能求？
原以为我的儿命已该休，
是你妈文大婶同为病友，
当时你读书，
学生会当主席好不风流，
文大婶打电话，
跟你细数根由，
你发动学生募捐奔走不休，
我儿的病得治，命方保 ，
当日你与我儿合影情谊稠，
匆匆一面就相别，
今日是恩人到来眼前头！
文 兴（唱）往事历历在心头，
大姐人贤心地好，
那年我报名将公务员考，
爸爸出差在外头，
母亲住院无人照料，
请陪护人懒心粗难周到，
是大姐体贴入微忙前后。
使我母身体康复少忧愁。
贤大姐 文大婶近来身体可好？
文 兴 如今身体好着呢！
究老倌（唱）听他言不由我腿根发颤脸色羞，
话难出口怕抬头，
他救我儿命才保，
恩大如天常记心头。
我心常记时念叨。
祝好人平安大有前途，
今日却大水冲破龙王庙，
恩人到来遭拦阻，
钱包数出五千整，
如数退还不敢留。（ 将钱退还给文兴。）
文 兴 大哥，你是什么意思？
究老倌 文兴啊，恩人啊，我人再究，家里再困难也不能把你的钱来收。
贤大姐 这些钱你快拿着，你刚来上任，困难还多，身上不能没有钱。
文 兴 大哥，钱你们拿着，你们应该拿着，我有困难，我自己解决，这乡政府欠你们的钱，我当书记的不还，还当什么书记？
究老倌 我，我，想起刚才的态度，腿根发软脸发烧呢。（跺脚）
文 兴（唱 说什么腿根发颤脸发烧，
你拦路讨债有情由，
百姓安乐国之本，
为官就需解民忧，
民心好比江心水，
民情恰似水上舟，
文兴我若不是撑篙手，
绝对不捏竹篙头。
我带着欠条去上任，
变成动力，勤政廉政搞开发，
让全乡家家户户乐悠悠。
（众唱）这张张白条是考验，
渡人一定要渡到人心头 。
【剧终】
| 
| 帮助| 书酒国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