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周济水提议道：“何不再找伍森来详细问问，只不知他为人如何，能信得过吗？”

中山客点头应允：“问问他应无妨碍，不过还是得留点神，他也有可能已被高欲飞所用，说这番话来是故意示好，以安我心。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防人之心不可无也。我这就去找找他，你们先商议一下，待会如何和他说高欲飞之事，先失陪了。”

中山客起身离去，四人细细商议，不多时已定下计策。

此处又暂放，回笔叙说大道不空之事。

却说那日凌波客下过最后通牒之后，亦曾亲来牢里看过大道和慕王杨一次，从秘牢纵深处离开后，就再未来过此处。在最初的十多天里，吴情、白江月等人还时常提来酒菜探视，但每次都是强作欢容，自是满怀心事。慕王杨则深为大道生死担忧，也是食皆无味，睡亦难安。

只大道仍无半点异样之态，依旧谈笑风生，浑不担心死期已不远之事，与众人饮酒叙话，闲来则打坐练功。

如此过得半月之后，吴情等人忽然一个都不来了，慕王杨大是奇怪，大道笑答：必是凌波客起了疑心，不许他们再来探监了，果然过了数天，吴情托一狱卒秘密捎来口信，告诉真相，果然是凌波客下了严令，谁都不准再来牢中探视，违者以通敌论处。

其后很长一段时间，除开送水送饭的狱卒外，就再难见得任何人了。一晃又过了四十多天，离凌波客给大道所定的九十天期限，已不足一月了。

这日下午，忽然来了个人到了监牢中，却是那高居无法无天盟右护法之位的蔡云衣。那日大道兵败被擒后，蔡云衣曾为大道说过点好话，并说自己生平最敬的就是硬汉子、真英雄，尤喜与至情至义的痴心人打交道，而痛恨那些伪君子、墙头草。

这倒甚对了大道脾胃，虽说两人非是同道，然大道对他的这番话还是极为欣赏，因而亦对此人不无好感，见得蔡云衣忽然到来，虽有些意外，也有点高兴。

慕王杨却和此人有着不小过节，当日慕王杨正是与蔡云衣一番激战后，失手被擒、打入无盟大牢的。见他过来，冷冷地瞪视过去，问道：“右护法今日大驾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蔡云衣性本高傲，换了平日，见得慕王杨语气不善，说不定会与他吵起来；但今日却是身有要事，遂按下了性子，反而笑道：“慕兄何必记恨在下？当日蔡某不过仅仅是奉命行事罢了，得罪莫怪！”

二人听他口气，都有些奇怪。大道笑道：“既如此，旧事也就无须再提了吧。慕兄在此也吃得好、住得好，也不算太过委屈；至于失去自由之辱，等以后有机会再找那凌波客盟主算帐好了。”

慕王杨本是心怀坦荡之人，闻言不好再板着个脸，笑了一笑道：“算了，蔡兄今日来此，想来不是为了我慕王杨吧。”

蔡云衣笑道：“正是，在下今日来此，确有要事与大道兄说。”说到此处，停顿下来。

大道知他心思，微笑道：“慕兄和在下乃患难之交，不是外人，蔡兄有话但说无妨。”

慕王杨闻言自是心喜，蔡云衣也暗道了声佩服，宽宏气度真侠士，磊落心怀非等闲，难怪吴情几人会为他的人品所折服了。续道：“听说大道兄和我无盟吴情兄几人交情不错，可有此事？”

大道心下略惊，他此言是何意？神色不改，微笑道：“私交算是不错的，不过他们也有很多天未曾来这看我们了，想来是贵盟主派他们几个外出公干去了吧。”

蔡云衣道：“大道兄无须装糊涂，以你才智，又怎会猜不出他们不来探监之因？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不瞒两位，在下今日来此，全是一片好意，告知二位一事，吴情、白江月、周济水、中山客、路尘风五人已因屡屡探视大道兄之事引起凌波客猜忌，被夺了军权；但仍有人不愿放过他们，正要借题发挥，除去这五人。”

“哦？”二人皆好奇地望向他。大道细看蔡云衣数眼，再道：“蔡兄所指莫非是那高欲飞不成？”

蔡云衣道：“正是此人。那高欲飞似是另有图谋，不光想借此事除却五人，更有几分象是要引发一场动乱。这些天来无盟内忽然多了些生面孔，而原本属于吴情等人的兵权也被高欲飞夺去，在各要位上安插了他的亲信心腹，有些蹊跷。”

慕王杨一听，吃惊不小，却又深为怀疑，这蔡云衣为何要对他们说起这些？

大道目射奇光，深深注视蔡云衣双眼，见他神色坦然，并无任何虚掩做作之态，不由讶道：“蔡兄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又为何要对我大道说出来？”

蔡云衣道：“不瞒二位，在下是原楹联迷趣盟中人物，因盟主云若浓神秘去世，为探明盟主死因，遂假意投靠凌波客，加入无法无天之下，后因俞晨雨兄之托，于无盟下作间内应，大道兄被擒之事，便是由在下传与一笑社中人知悉的，可笑那高欲飞自作聪明，竟猜是吴情等人私通外敌。”

大道大喜：“原来如此！难怪一笑社众能屡屡避过无法无天强大势力的搜捕，看来蔡兄是功不可没了。”

慕王杨急向他使眼色，要他小心有诈，大道却似乎全没看见。

蔡云衣道：“此处我不宜久留，具体的经过我不能对二位详细叙说了，只是想请大道兄转告吴情等人，高欲飞已在秘密对付他们，我若直接告诉他们，他们未必肯信；而大道兄所说的，他们自然相信得多，我会设法引他们再来此处一趟，二位告诉他们高欲飞的计划即可。”说完，转述了从高欲飞那听来的计划。

蔡云衣再道：“高欲飞此人城府之深，远在我以前的认知之上，其志绝不仅限于除掉五人之事上，不过我也没抓到他什么把柄；其实说真的，我倒是希望他能惹出什么乱子来，我便可趁机打探一下云盟主的死因。俞兄说的是，要保住一切与凌波客敌对的力量，让她自己在压力之下不得不更依靠手下人，难免会露出破绽来。”

大道笑道：“蔡兄不是想连高欲飞也保着吧。”

蔡云衣失笑道：“大道兄真会说笑，那当然不会，要是他和凌波客勾心斗角，咱们正好浑水摸鱼。”

大道道：“看来蔡兄是想把我们私放出去了？”

蔡云衣道：“大道兄猜个正着，不过如今时机尚不成熟，无盟组织严密之极，仅我一人之力，绝对不可能办到的，就算开了牢门，去了你们的束缚，那也休想走得出无盟；必须得联合吴情等人才行。高欲飞此一计划，摆明了要置他们于死地，他们若不反，必将死于凌波客之手，料他们也不至于愚忠至此。”

“好，那就这么说定，若蔡兄能让五人来此，在下定想法劝服他们弃暗投明，到时里应外合，趁无盟内乱之时，定可逃出生天而去。不过蔡兄切勿大意，凌波客亦非等闲，或暂被高欲飞瞒过一时，相信若真有人造反夺权，她会有应对之策的，时机稍纵即逝，我们必须得把握准，一旦凌波客重新掌握主动，那又走不得了。”

蔡云衣道：“身处险地，自当步步小心。今日来此探视，也非冒险而来，实是因在下让俞兄在外制造了一假象，现已引得凌波客派出大批高手追去，凌波客命我来告诉大道兄一消息，说是水又清等指日可擒。”

“哈哈！”三人一齐大笑。

蔡云衣再道：“凌波客绝非易受愚弄之人，此法可一而不可再，下次我未必再有机会来探视了；而她也仅仅是因一时志得意满，而起了骄躁之心，一旦她发觉受骗，只怕就会冷静下来追查。”

慕王杨道：“那蔡兄不是会陷入麻烦？”

蔡云衣笑道：“慕兄方才对大道兄连使眼色，像是仍信不过在下，怎地如今反为在下担忧起来了？”

慕王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在下细想之后，觉得蔡兄实没有必要在这方面说谎，要偏我们信任，也说点别的为上，岂可拿作内应造反等事说笑？而且在下听得这番言语，觉得蔡兄并非奸险小人，足可信；更何况我深信大道兄的看人眼光，他既然不怀疑你，自有道理。”

大道笑道：“慕兄过奖。蔡兄今日来此相告这些事情，想必已有了全盘计划。依在下看来，蔡兄是想趁高欲飞起事时，以吴情等人内应，引一笑社人攻来。到时凌波客内交外困，忽略牢房守卫在所难免，一笑社虽实力不强，无法和无盟正面硬抗，然那时凌波客自会先全力扑灭高欲飞内乱之患，一笑社成功的机会很大。”

蔡云衣道：“那时二位定可一举逃出牢笼，高欲飞的反意并不明显，不过在下亦有计划，他诬赖人造反，咱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逼他造反。呵呵，今日话就说到此处，在下不能多耽，免引人生疑，这便去了，告辞！”

“且慢，”大道应道，“如此多谢了，不过蔡兄可知那后边是何所在吗？”说完指指牢房纵深处。蔡云衣摇首不知。

大道道：“我们怀疑那处另有重要机密在，也许还关着什么重要人物也说不定，慕兄乃朝廷大将之子，地位何等尊崇，然尚未被关到那更深处，若那真关有什么人，定非同小可。蔡兄不妨去探探，但千万小心；若里边真关押着更重要的人物，防卫一定森严。”

蔡云衣一点头，转身去了。

慕王杨心中大喜，不禁笑容满面；大道望向那牢后，凝神不语，若有所思。

此正是：山重水复，雾绕前程难辨认；柳暗花明，云开迷路又能行。

                                                       （ 第十八章 完 ）

第十九章  剑指天南风作啸，雪欺苍岭柏难屈

上回说到蔡云衣向大道、慕王杨二人表明身份，与二人商定计策而去。

这等事情非同小可，若不详细计议，必将功亏一篑。蔡云衣的计划有三部分，一是借助心怀不轨的高欲飞之力，浑水摸鱼；二是由蔡云衣联络外边的一笑社，调动兵力，引走总堂的看守力量；三是由大道，说动吴情等人背离无法无天组织，来个里应外合。

前边已说了五人商议，中山客找来伍森相商高欲飞之事。

伍森应约，随中山客一道过来，与众人招呼已毕，便将谈话切入正题。言语间，那伍森果如中山客之言，对高欲飞的奸狡陷害同道不以为然，亦不赞成他清除异己的做法，更对他借机夺取兵权安插自己心腹势力大为不满。

五人闻言都是心中暗喜，遂又撺掇了他几句，让伍森更是反感起高欲飞来，当下伍森也和五人走到一块来，说出高欲飞陷害五人之事，并答应先与高欲飞虚与委蛇，替五人观察高欲飞动向，寻得机会替无盟铲除这个心怀狭窄的小人。

这边六人商量除掉高欲飞之事，定计虽妙，然而亦是轻觑了高欲飞的本领。

要知高欲飞暗里筹谋许久，迟迟隐忍不发，以他如此的深沉，又如何会贸然行事？他之所以要把部分计划吐露给伍森知悉，其实是利用伍森，借他之口说出欲除去五人之事。只不过恶客心毒，奸狡难容物；江湖路险，善良怎立足？伍森并不了解高欲飞，高欲飞却早吃透了他的性子，知道憨直的伍森，必不肯帮着自己对付老乡中山客等人，亦不愿陷害盟中同道，是以索性来个反其道而行之，让伍森泄露此事，而吴情等一旦得知，必不会束手待毙，一定要想法反戈相击，先下手对付自己，这样一来，只要吴情等一有异动，他布置在暗中的庞大侦测网自会察觉，到时便可借机诬赖五人以及伍森谋反，就可将之镇压了。这些便是高欲飞先前说与蔡云衣知悉的计划。

这个计划本来已是完美得很了，而以高欲飞的实力，要除却六人，也不算难事，何以要泄露给蔡云衣知道呢？

蔡云衣并没能猜破高欲飞的真实心意，却以为是高欲飞会错了意，误以为自己和他乃是一鼻孔出气，欲置五人于死地，故才找自己帮手；却也与六人一样，低估了高欲飞的才智。高欲飞虽亦未能猜到蔡云衣的卧底身份，然而也绝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这么对他说明计划，其实是一更高明的欲擒故纵之计。

蔡云衣潜匿极深，以凌波客的谨慎，亦误以为他是忠于自己、忠于无盟的心腹，对他信任有加；高欲飞与凌波客一样，也认定他是忠于无盟的，故蔡云衣也一样是该除去的绊脚石。泄露部分计划给他，一来是可安其心，二来是故意要他去将计划泄露给那六人知道，逼得六人先下手为强，那时凌波客必会把镇压反叛之事交给自己负责，他趁机调动庞太师给他安排使用的朝廷招募来的好手，就算有什么异动，也不会引起凌波客和其心腹的太大怀疑，到时，效仿曹操控制汉帝然后再夺权之事，挟天子以令诸侯，无法无天已是囊中之物了。这便叫作沉稳于心方成大业，连环运计定取无盟。

这等计划，才是精深之处，蔡云衣虽然聪明，却又如何能猜得这么深远？

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高欲飞虽是千算万算，却也万万料想不到，蔡云衣会是正派中人的卧底，竟把计划说给了大道不空得知；更料不到的是，在蔡云衣的牵针引线下，反把吴情等和大道不空、慕王杨以及一笑社等扯到了一起；大道不空更识破了他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也！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边无法无天数方势力明争暗斗，那边一笑社众也没闲着。

前段时间已由龙雨轩发出重建楹联谜趣盟的提议，众人详商之后，纷纷表示了赞同。

那暗香门下有个女子，名叫落英的，此女本甚为聪颖细致，但素来低调行事，在一笑社中声望不显；然听得重建联盟之事后，竟大起了兴致，一改往日作风，大胆地将自己的才智展现出来，为一笑社想出了个周密的计划。原来，她少年时曾得到过原联盟中一人的援手之德，深为感激，早在心中存了报答之念，因不知那人名姓，故便将报答之意放到整个联盟上来，但联盟人多势众，她也没什么可以报答的地方，如今竟见得有机会重建联盟，承续联盟义名，大是激奋，遂尽改往日习性，积极发言起来。

上次攻袭无盟，落英曾表现过非同寻常的智谋来，水又清等人自对其不敢轻视，细细听完她的计划，均连连点头，遂以其言为基础，一同商量好了计划。

群雄计议已定，正欲择日出兵，佯攻逍遥观中无盟看守势力。然而计划总没变化快，这日忽然有人找到了一笑社驻扎之地来。来人却是原联盟中的顶尖高手俞晨雨和章香玉二人，二人自无盟脱身之后，就一直活动在江湖上，利用联盟之名，招纳与无盟对立的势力和高手，四处游战，无盟一时也奈何不到他们。